國一的大女兒在芬蘭學校開學後不久，愈來愈讓我感受到那股青春年少的氣息散發出來。原本稚嫩、單純的臉龐，多了些許少女的青春模樣，她和班上同學就像高年級的學姊一樣，開始學習在臉上稍做塗妝。
在芬蘭，這個年歲的孩子們，真是各有千秋，有的看上去腮紅稍嫌濃了點，有的卻顯得細緻，有的刻意描繪得較為粗獷；一眼望去，真像是春天剛發芽的森林，一棵棵樹幹上的細枝嫩葉開始一展身手的冒了出來，那種既青翠又繽紛的青春色彩，教人親身經歷了孩子旺盛的探索慾和生命力。
女兒開始畫淡淡的妝上學，嘴唇塗上亮色的唇蜜膏，在乾涼的氣候裡，這是最適切不過的護唇與漂亮兼顧法。至於眼線，她則用筆輕輕的畫了一次，再把睫毛膏細巧的刷塗後，順帶修了眉毛。
或許不少亞洲父母，看到孩子在國外環境下轉大人的過程，難免會按捺不住心底的嘀咕，真想脫口說：別搞這些有的沒的，好嗎？還不趕快去專心念書！
有女初長成 穿戴更自信
但我卻說不出口，即便心底也曾嘀咕過，但仍未將那份過去的價值觀直接轉化為挑剔的語言；或許是自己在國外多年觀察，他們的生活，了解到青少年身心啟蒙階段必然的經歷，對自己容顏、裝扮、服飾等等的日漸重視。也體會到生命綻放光彩之際，父母所應做的是守候在側，給予關愛與理性的包容，而非氣急敗壞的以過往陳舊的眼光妄下斷語、橫加批判。
我不認為自己只是一味追求美其名的「開明」，但之所以在過往數年中不自覺的選擇成為旁觀者，就是希望能讓孩子安適的自我了解、成長，我則在一旁靜心觀賞孩子的變化，在她們最需要協助的時候給予關愛與支持，然後滿懷信心的與她們一起成長。
時間就這麼過去了，學校開學兩個多月之後的一天傍晚，我看著放學回到家的孩子，心中驚喜她長得益發漂亮，不僅眉毛修整得恰到好處，妝也是很細緻的淡淡一層，完全襯托出那個年紀該有的青春可人；我打從心底開懷的感動，吾家有女初長成。
靜心守候孩子自我探索了兩個月之後，眼前出現的是一個懂得自我特色、了解該如何適切裝扮自己的大孩子，感受到她多了一份自信，躍進了「青春」這門人生功課的範疇。
自我裝扮與課業不抵觸
北歐的青少年，在父母與師長開明協助與坦然面對之下成長。他們的家人、周遭的朋友都有機會逐漸察覺到孩子們在正常、自然轉變為成年人的時光歷程，體驗到青春歲月的自我裝扮與追求學問的課業成績，原來是可以自然融合的雙軌運行。
不見得需要先壓抑一個，再去成就另一個；或是先犧牲了一個，才能去專注於另一個。在他們的眼裡：這些事物，為何會跟學習有所抵觸？
從北歐孩子的成長軌跡來看，課業不必然會被追求繽紛的青春所犧牲，新潮彩妝與服飾穿戴上身的孩子們，照樣在各項課業成績上表現亮眼！在他們的眼裡，念書考試與青春成長，是雙軌並行的人生跑道。為了要念好書而犧牲青春時光，也不知如何體驗與享受生活，那絕不是北歐的教育與生活信仰。
旅居北歐六年中，我上了不少人生功課，一堂堂讓我跳脫傳統管教、壓框束縛的人生哲理課。回到國內，看到我們大部分十五、六歲的孩子們，被巨大課業與學習重壓所抑制、束縛，乍見之下好像大家還處於慘綠年少的十三歲階段，讓人有些惋惜傷感。因為他們未能經歷人生萌芽期的自我了解與發展，而一旦進入十八歲時，卻又必須在短短時間之內，被要求成為一個為自己負責的「大人」。
我們何其忍心讓孩子面對如此巨大反差之際，竟然無法做好從青春期就該逐年體驗的充足準備呢？讓孩子在學業和青春之間擇其一，從北歐的觀點來看，這似乎對於孩子的成長，顯得有些不公平。
壓抑青春下也能迸火花
或許大家會問，那女兒回國之後面對不同的校園文化，怎麼辦？其實，孩子都各有其聰明因應之道，一進入與先前不同的環境，再怎麼不懂規矩的，也自然會察言觀色。原先不懂得觀察跨文化差異的，也都會自我調整到入境隨俗；不然同學們就會給予技巧性的忠告，不是提醒哪一堂課要如何進行，就是幫忙警告要把校服襯衣下擺趕緊扎進裙子裡，否則……，在下課之後，大家就可以趕緊玩起再將襯衣「釋放」出來的捉迷藏遊戲。
國內大多數的青春期孩子們，在現有學習體制內的管束之下，就在各式的「小動作」上玩點自我解悶的花樣，讓壓抑的青春，也能迸放出少許歡樂的火花。
然而青春期，在北歐社會裡，是孩子可以學習探索自我，學習扮演自己、掌握自己的成長過程。在父母、師長與學校的寬和、容許和關愛、協助的成長空間裡，從容的學習如何發現自己的特質，找到最適合自己的型，也逐漸體會出要如何發揮創意去塑造自我。
青春，所綻放出的耀眼光芒，不是罪過，所以不該被犧牲與壓抑。如果我們真以為孩子們看到展現出的標新立異，就一定會「學壞」、不聽話、會不想念書的話，那我們真是忽略了一個事實，那就是這些不需要被迫在青春與課業只能擇其一的北歐孩子，在青春期的自我學習成長之後，深切了解到念書是為自己而讀的，一旦選擇進入了大學，更會認真念書，不會產生長年壓抑之後的「由你玩四年」，更不用晚熟的去風靡那些在青青時期本就該經歷、體驗過的髮型、彩妝、服飾，反而走向更能發展特色的自我形塑之路。
有機會在北國看到含苞待放的花朵於春天的暖陽照拂之下，開始自然綻放光彩時所帶給人的滿心喜悅；回到南國後，看到含苞待放的花兒，卻得一再被壓抑與裹起。我不禁懷念起，春天時分，在森林裡一一發芽的各類植物，如何的在自然暖陽下百花齊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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