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到萬芳,你心底立即浮現的,是否仍是「新不了情」那婉轉纏綿的歌聲?或許因為詮釋過太多動人的歌曲,多數人對萬芳的理解,總是「歌手」仍大過「演員」。


儘管從1995年起,她就開始參與屏風表演班舞台劇,2004年,更以《冷鋒過境》奪下電視金鐘獎影后。不管是罕見疾病患者,或是電影《詭絲》中的女鬼母親,萬芳不在乎形象,挑戰高難度角色的表演,每一次都讓「認出」她的觀眾驚豔。


私底下的萬芳,其實不像她的歌聲那麼溫柔婉約,有點「酷」又很率性。而且她眼神犀利,只有在面對面的近距離接觸時才會發現,甚至被深深震懾住。


「我是一個左撇子,但從小被教導要用右手。體育課打排球,右手發球永遠發不過去,就一次次看著它從眼前掉下來,」萬芳談起年輕時的成長過程說。


「為什麼人一定非要怎麼樣不可?」這幾年,萬芳透過轉變呈現她的探索與自覺,就像小時候的她永遠記得一個人的時候使用左手,好證明是在「做自己」。


5月中,萬芳剛完成舞台劇《收信快樂》10場演出,每個晚上幾乎都座無虛席。台上的她時而沉靜、時而狂亂、時而奔放,進入40歲的萬芳,正以一種最飽滿的姿態,展現她的選擇。


從歌手到演員,我從來沒有覺得這是個轉換。生命會怎麼走,都是緣分。


1995年時,我突然想演戲,那時唱片並沒有賣得不好,只是剛好屏風表演班在籌備《莎姆雷特》,我毛遂自薦,就開始了第一個舞台劇。之後陸續參與更多演出,一直到現在。


因為想這麼做,就去做了,並沒有為某個目的去做事。這一點在我的人生中還滿常發生。對我來說,對很多事「單純的喜歡」超過一切。


就像唱歌,從我出生就跟著我,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。我是家裡的老么,唯一和自己相處的方式就是唱歌。上國中後,我每天就著收音機,聽到新歌就趕快學。下課時,同學會圍在我身邊叫我唱歌給他們聽。


為什麼後來我會成為歌手,那個畫面對我是非常重要的:幾個同學圍在我身邊,同一首歌,每個人表情竟然都不一樣,完全反映他們的當下,讓我印象非常深刻。看到他們的專注,我開始想:「如果有一天,我能唱給更多人聽,那該有多好。」


考大學時,我喜歡戲劇、舞蹈、藝術類的東西,但沒有任何基礎,術科大概過不了。跟我非常要好的二姊念的是國貿,很多人都覺得女孩子學商,以後容易找工作,我就念了中國文化大學企業管理系。


可是,如果你不是這塊料,就算念了,仍舊不是這塊料。遲早,你會走你自己要走的路。


任何圈子都一樣



高中畢業我開始在民歌餐廳駐唱,上大學後,我去參加民歌比賽,唱片公司找我簽約,當時我很猶豫,因為聽說演藝圈很複雜、很黑暗。


我記得試完音,唱片公司老闆問我要不要當歌手時,我說其實不太想,因為這個圈子怎樣怎樣……,當時他說:任何圈子都一樣。我突然想起國中時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、心中的那句話:「我如果要唱給更多人聽,只有這個方法。」



後來開始灌錄唱片,但過程並不是非常順利。第一次進錄音室唱的第一首歌,就是李宗盛配唱的歌,這首歌需要當天錄完,我第一次戴著耳機對著機器唱歌,一切都覺得不習慣,我突然變成一個不會唱歌的人,挫敗感很大。


有時候錄到三更半夜,我不知道唱一首歌竟然要唱這麼多小時,甚至為了2個字低音要唱4個小時。這是很恐怖的經驗,因為唱歌對我來說本來是快樂的事,但當它進入專業的領域時,很多很單純的美好與快樂都被切斷了。


後來進入演藝圈,要上電視節目,演藝圈生態也是我沒辦法適應的。我進入這個圈子已經快要20年了,看到這個行業中很多假象,有時候歌迷會對我說:「當你的歌迷很辛苦,都看不到你,」我就會想說:「問題是,看到那個我,又代表什麼?」我有時候甚至會反問:「你覺得我應該上什麼節目?」


歌走在前面,人走在後面



1995年,我接觸舞台劇,當時並沒有對戲劇抱任何期望,統統沒有,我就去做了。之後發現兩件事:第1,我進入劇場後每天頭痛,因為我要演的角色在情感上是受傷的,有點歇斯底里,每天要進入這種情緒時我頭就痛。


第2,是我發現我很喜歡劇場,劇場是一堆人在一起工作,唱片是聚光燈打在歌手一個人身上。歌手像是上了妝跟別人相處,舞台劇卻是一群演員卸了妝一起相處。我發現,我在裡頭是開心的。


我曾經演過《我妹妹》(改編自張大春同名小說),要從3歲演到26歲,我160多公分,怎麼演3歲?國修老師(指李國修)找我演的時候,我說好啊,就去演。有一天鍾欣凌問我說:「小芳,妳不覺得很噁心嗎?」我才想到,對喔,有可能耶,但我連想都沒想到。


今年我拍了公視的戲《長假》。裡面我演一個社會底層的人物,自己生了重病,到處打零工。我穿著戲服,臉上畫了痘疤,走在街上,沒有一個人正眼瞧過我一次,也沒有人知道那是萬芳。我突然從這個角色的眼睛感受到一個不同的世界,這是戲劇非常吸引我的部份。


你問我在不在意「紅不紅」?我覺得,我除了是站在台上的演員,也是坐在台下的觀眾。我很清楚,站在舞台上多麼需要掌聲。可是掌聲代表什麼?當我自己在台下看到最入神的時候,我甚至會忘記鼓掌,那卻是我跟舞台上最美好的連結。


所以站在舞台上的人不應該害怕沒有掌聲,不應該計較觀眾有沒有少。因為一旦害怕,你會想去吸引更多掌聲而做出「便宜」或「走調」的事情。人生不可能永遠都是滿座,不可能的。


就算在這個圈子18年了,到現在我都不覺得別人應該認識我。我還會跟小朋友開玩笑:「你會唱『新不了情』是誰教你的?是楊宗緯還是蕭敬騰?」


歌走在前面,人走在後面,我覺得這樣滿好的,因為我從沒有想當一個“blingbling”(閃亮)的明星。



沒有規劃,只有願望



對於人生,我沒有規劃,只有願望,朝著願望走,中間有很多困難,因為我挑的事情都不好做。像我自己是左撇子,所以後來有了《萬芳的房間劇場》,從左手出發,從小眾出發,希望每個人在成長過程中,覺得自己是個孤單的小眾,過不去的時候,看到這個可以有些力量。


我當然也有迷惘的時候,但所有人都應該去享受當下的苦樂。就像我每次唱「割愛」,能夠體會的人大概都談過戀愛,可是所有當下以為過不去的時候,回頭去看,都過去了,所以今天才會坐在這裡聽萬芳唱歌(笑)。


唯有扎扎實實地活在當下,你才有過。所有最美好的、最浪費的、最消耗的,它都會過。所以迷惘,你就去迷惘吧。這就是年輕的權利。


萬芳



橫跨歌手、演員、電台DJ。本名林萬芳。1967年生,巨蟹座,中國文化大學企業管理學系畢業。




1990年踏入歌壇:推出第一張專輯《時間仍然繼續在走》後,就以清亮婉約的歌聲聞名歌壇,之後的「新不了情」、「猜心」、「割愛」更是廣受傳唱的經典作品。


2004年榮獲金鐘影后:以公共電視《冷鋒過境》奪下電視金鐘獎戲劇類女主角獎。最近的演出作品包括電影《詭絲》、女歌獨白《萬芳的房間劇場》以及舞台劇《女兒紅》、《收信快樂》等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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